150 將相和趙惠文王回到本國,正好是三十天工夫。打這兒起,他就更減輕用藺相如,拜他為上卿,地位比大將廉頗還高。這可把廉頗氣壞了。他回到家里,滿臉通紅,氣呼呼地對自己的門客說:“我是趙國的大將,拼著命替趙國打仗,立了多少功勞!他吶,一個閹人手下的人,仗著一張嘴,有什么了不起的?倒爬在我的上頭來了!有朝一日,他要碰在我的手里,哼!就給他個樣兒瞧瞧。”早就有人把這話傳到藺相如的耳朵里,藺相如就裝病,不去上朝。就是有私事,也不跟廉頗晤面。藺相如手下的人都說他膽小,三三兩兩地談論著,替他不服氣。
有一日,藺相如帶著一群隨從出去。真是冤家路窄,老遠就瞧見廉頗的車馬迎面來了。他連忙哪叫趕車的退到東口,走另一條道兒。趕到他們退到東口,就瞧見廉頗的車馬正從那邊過來。藺相如只好叫趕車的再退回西口。萬沒想到廉頗的車馬很快地又把西口堵住了。藺相如耐著性子,勸告手下的人叫趕車的退到小巷里去躲一躲,讓廉頗的車馬已往了再出來。這一來,可把門客、底下人們都氣壞了。他們私下里開了個會,派幾個領頭的去見藺相如,對他說:“我們遠離故鄉,投奔在您的門下,還不是為了敬仰您嗎?現在您和廉頗是同事,地位又比他高,他罵了您,您反倒怕了他,執政上不敢跟他晤面,半道上碰見他,也這么藏藏躲躲的,叫我們怎么忍受得了!要這么下去,人家還要騎在我們脖子上來吶!我們沒有涵養,只好跟您告辭了!”藺相如攔著他們,說:“諸位看廉將軍跟秦王哪個勢力大?”他們說:“那當然是秦王的勢力大啊!”藺相如說:“對呀,天下的諸侯,哪個不怕秦王?哪個敢反對他?可是我藺相如就敢在秦王的朝堂上背后罵他。怎么我見了廉將軍反倒會怕了吶?你們替我抱不平,難道我自己就沒有火氣嗎?可是各位要知道:那樣強橫的秦國為什么不敵來侵犯咱們趙國吶?還不是為了咱們同心協力地抵御敵人嗎?要是兩只老虎(tiger)斗起來,準是‘兩敗俱傷’,秦國聽見過后,準得來侵犯趙國。為了這個緣故,我只好厚著臉皮,忍氣吞聲。你們想想:依然國家要緊吶,依然私人要緊吶?”他們聽了這番話,一肚子的氣全消了。打這兒就更加佩服藺相如了。
之后他的門客碰見了廉頗的門客的時候,都能夠體貼主人的心意,總是讓他們幾分。可是廉頗反倒越來越自高自豪了。
這件事兒讓趙國的一位名士叫虞卿的知道了。他通知了趙惠文王。趙惠文王就請他去做和事老。虞卿見了廉頗,先夸獎他的功勞。廉頗聽了,挺高興。虞卿接著說:“要論起功勞來,藺相如比不上將軍;要論起氣量來,將軍可就比不上他了。”廉頗聽了,又犯起他那蠻橫的勁頭來了,他說:“他有什么氣量啊?”虞卿就把藺相如對門客說的話跟他說了一遍。廉頗事先臉就紅了。虞卿說:“秦王獨霸天下,列國諸侯全都怕他,可是藺相如就敢背后罵他,夠多么勇敢啊!他為了國家,為了共同對付敵人,他像是挺膽小似地躲避將軍,這才是真正的勇敢哪!將軍把他看作膽小鬼,錯了!說他氣量不怎么樣,更錯了!”廉頗舉起拳頭來,連連敲著自己的腦袋,低著頭說:“我是個粗魯人。先生要不說,我還在鼓里蒙著吶!這么說來,我……我太對不起相國了!”他就露著上身,背著荊條,跑到藺相如家里,跪在地下,說:“我是個粗人,見地少,氣量小。哪兒知道您竟這么容讓我,我實在沒有面目來見您。請您只管責打我,就是把我打死了,我也甘心。”藺相如連忙跪下,說:“咱們兩個人一心一意地伺候君王,都是主要的大臣。將軍能夠體諒我,我已經感激萬分了,怎么還來給我賠錯兒吶?”廉頗連話也說不出來,只是流著眼淚。藺相如也哭了。兩個人挺親熱地抱著,好久不放。將軍跟相國不但就這么親睦啦,還做了知心朋友。
兩只老虎做了好朋友,秦國就真不敢來侵犯。自從澠池會過后,整整十年工夫,秦國和趙國沒發生過怎么大的沖突。可是在這十幾年里頭,秦國從別國得到了不少土地。大將軍白起打敗了楚頃襄王,楚國的郢都就變成為秦國的南郡(公元前278年);大將魏冉打下了黔中,楚國的黔中就變成為秦國的黔中郡(公元前277年);白起圍困了大梁,魏國割讓了三座城(公元前275年);胡傷打敗了魏國的大將芒卯,魏國的南陽就變成為秦國的南陽郡(公元前273年)。到了公元前270年(周赧王45年)秦國又打算發兵去打齊國。正在這當兒,秦昭襄王接到了一封信,落名張祿,說有要緊的話來稟告他。秦昭襄王一時想不起這張祿是誰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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