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絕命良藥 | |||||
作者:佚名 睡前故事來源:本站原創 點擊數: 更新時間:2025/3/24 ![](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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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瑞亭剛出診返來,便被妹妹錢葉氏的家仆十萬弁急地請了已往。因為錢葉氏突然之間之間之間咳血,把少爺錢文淵嚇壞了,只得請作為郎中的舅舅已往看一看。 錢葉氏是葉瑞亭唯一的妹妹,15年前死了丈夫,獨自拉扯獨子錢文淵長大。錢文淵聰明過人,前年考中舉人,正預備明年春闈。眼看妹妹就要苦盡甘來,難道竟有命無運?想到這里,葉瑞亭心里一痛,抱著藥箱朝妹妹家走得緩慢。 十分困難趕到錢家,一番望聞問切過后,葉瑞亭的心沉到了谷底:妹妹這病,分明是肺癆!不過看脈息,癥狀還淺,若是細心調養,有七分把握能治愈。 他清了清嗓子,正要說話,錢葉氏卻對他使了個眼色,笑著說:“淵兒就是毛躁,你外祖父生前是京城名醫,舅舅也是杏林高手,我即便不能給人看病開方子,還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?無非是肺熱罷了!你快去吧,若耽誤你讀書上進,我有何面目見你死去的父親(father)?”葉瑞亭無奈,只得對眼巴巴看著自己的錢文淵說:“確實是小毛病,吃幾服湯藥就好……” 錢文淵走后,錢葉氏支走屋內的下人,這才向葉瑞亭詢問病情。 葉瑞亭嗔怪地看著她消瘦的臉,把病情一五一十地通知她,要她臥床休養。錢葉氏面色凄然,低頭想了想,求葉瑞亭幫她保守秘密,現在正是錢文淵攻讀的緊要關頭,她不能讓兒子專心。葉瑞亭氣極了,大罵:“先不說文淵功底深厚,未必就會落榜,春闈三年一次,可你的命只有一條!文淵才剛滿二十,晚幾年考又怎么了?你不讓他盡人子的義務,將來他知道真相后,又要如何自處?” 錢葉氏啞口無言,隨即卻固執地說:“天底下沒有拉子女后腿的母親,況且知子莫若母,你外甥除了讀書做學問,其余一概不會,知道了我的病情,除了白擔憂,還能怎樣呢?”葉瑞亭看著妹妹的可憐樣,只得嘆了口氣,答應了。 接下來,葉瑞亭每隔幾天便為錢葉氏把一次脈,盯著她吃藥進補。錢文淵眼里心里都是圣賢書,涓滴沒有嫌疑。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,錢葉氏的病情逐步穩定,春闈放榜,錢文淵高中,錢葉氏人逢喜事精神爽,身體更好啦。葉瑞亭這才放下心來,留下養身的方子,又對錢葉氏千叮嚀萬囑咐一番,便去藥都采辦藥材去了。 他一去就是兩個多月,回家后還沒來得及整理藥材,就見錢文淵面如土色地趕了過來,請葉瑞亭救命,錢葉氏眼看就要不行了! 葉瑞亭大驚,趕到錢家,只見錢葉氏竟然面色灰敗地躺在床上,說不上幾個字就咳上一陣,枕邊的手帕上糊滿一團團的血跡!才兩個來月不見,錢葉氏的病情怎么會惡化到這個程度? 錢文淵支支吾吾地說了最近的事兒。原來,他考中的是三甲同進士,進六部觀政半年后就要被派往外地任知縣。雖然同樣是正七品,可各個縣地域、出產、民風等不同,差事優劣猶如天壤之別,錢文淵經人點撥,決定走吏部侍郎的路子,謀個好缺。然而,錢家只是中等人家,只怕把祖宅田地都賣了,也買不了一件像樣的古董去送禮。 錢葉氏打聽到吏部侍郎的母親祖籍松江,靈機一動,用祖傳手藝織出兩匹松江布獻上去,果然得了老太太的歡心。不料,錢文淵獻布才回家,便看到錢葉氏癱倒在床上,氣都喘不過來了。 葉瑞亭指著錢文淵,氣得全身顫抖。葉瑞亭和錢葉氏的母親也是松江人氏,有一手祖傳的好織布手藝,傳女不傳媳,可葉瑞亭知道那精又軟、光如銀的布織得實在辛苦。別的不說,別家彈棉花時只要把棉花彈松就好,葉母的秘訣卻是把棉花彈得飛起來。事實上,因為這種布太難織,葉瑞亭的母親在身體康健時一年最多織兩三匹,用來給兒女和丈夫剪裁內衣穿,F在錢葉氏身患肺癆,根本不能勞累,更別說在織布時還會吸入大量飛絮! 見葉瑞亭被錢文淵的話氣壞了,錢葉氏掙扎著起身,求葉瑞亭想辦法幫她拖日子,因為吏部侍郎允諾會給錢文淵派個廣東中等縣的缺兒,但她若是這時候過世,錢文淵就得丁憂三年了,誰知道三年后是個什么情形呢? 雖然反感錢葉氏把兒子的仕途看得比命還重,可葉瑞亭不可能放著妹妹的病不管,也不能不顧及外甥的大好前程。他使出渾身解數,好輕易穩定了錢葉氏的病情,誰知錢文淵的任命下來后,錢葉氏竟求他和他們母子一同赴任! 葉瑞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現在錢葉氏只能勉強走幾步,長途跋涉去廣東,是想不要命了不成?然而,錢葉氏保持不能拉兒子的后腿,無論如何都要撐到錢文淵能獨當一面,到那時錢文淵能堆集一定的聲望和人脈,丁憂后再出仕就會輕易許多。但另一方面,錢葉氏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,唯恐去世時兒子不在身邊。她說到這里,仰起頭,淚盈盈地看著葉瑞亭:“哥哥,咳咳,你也是為人父母的,咳……應該能了解,咳咳,了解我的一片心吧?”葉瑞亭無話可說,只得看著外甥,錢文淵卻垂下眼睛,只說全憑母親作主。葉瑞亭心里一涼,不再勸了。 京城和廣東相隔千里,一路上,縱然葉瑞亭絞盡腦汁照顧護士,錢葉氏依然一天比一天虛弱。十分困難到了廣東,錢葉氏的身體已經惡化到坐著都疼的程度了。 這天,葉瑞亭翻遍醫書,配出一服新藥,親手熬好給錢葉氏送去,正悅目見丫環端著冷掉的飯菜出來,飯菜很豐盛,可一口都沒有動過。葉瑞亭鼻子一酸,走進房里,已經瘦成為一把骨頭的錢葉氏示意丫環扶她起來,喂她喝藥,葉瑞亭連忙上前幫忙,無意中卻看見新換上的枕套又被錢葉氏咬破了。 錢葉氏強忍惡心,用力把藥咽了下去,隨即躺下大口喘氣。葉瑞亭再也忍不住了,紅著眼睛問錢葉氏,他最終給她配一服藥行不行,錢葉氏一愣,隨即曉暢葉瑞亭說的,是葉家祖傳秘藥“絕命良藥”,重病患服藥后,會在睡夢里無聲無息地死去。錢葉氏怦然心動,現在她在世比死還受罪!然而,她一死,兒子就得丁憂,想到這里,錢葉氏又輕輕搖頭。 葉瑞亭實在心疼,便去找錢文淵,把他的打算說了,并讓錢文淵去勸說母親。誰知,錢文淵聽了他的話,雖然表情悲戚,卻死活不肯讓葉瑞亭配藥,只說他會想方設法服侍好母親。 葉瑞亭心里涼透了:錢文淵雖然讀書還行,卻險些完全不通庶務,手里的政務一團亂,還因要“為母親侍疾”推托了大半責任,一些腐儒還夸他“事母至孝”!如果錢葉氏真的喝絕命良藥走了,錢文淵去哪兒找這么好的保護傘呢? 葉瑞亭認定錢文淵是在敷衍他,誰知過了兩天,錢葉氏居然能喝雞湯了!葉瑞亭只覺得不可思議,飛跑去看,發現錢葉氏的氣色果然好啦一些,他又見瓦罐里的雞湯異香撲鼻,一驚,連忙用湯勺去撈,不多時居然撈起幾粒罌粟。錢文淵笑嘻嘻地說:“是個夷人送給我的,說是能強身健體,還說用這個做成的福壽膏吸著效果更好!” 什么福壽膏,不就是外夷運出去的鴉片煙嗎?葉瑞亭大怒,作為醫者,他比絕大多數人都曉暢鴉片的害處。最初吸食鴉片確實能產生飄飄欲仙的快感,然而久了,哪怕你是鐵打的壯漢,也會變得面黃肌瘦,渾身無力,形同廢人!錢葉氏的病已經無藥可醫,而錢文淵年輕有為,在“侍疾”時常和鴉片打交道,上癮是遲早的事兒。 見葉瑞亭果斷反對,甚至要求錢文淵把送罌粟的夷人法辦,錢文淵也怒了:“舅舅一心想用‘絕命良藥’置母親于死地,不說骨肉親情了,醫者父母心安在?京城誰不知道,就連天子和親王都吸過福壽膏呢,母親怎么就不能用了?” 見錢文淵念頭已定,錢葉氏也愿意用鴉片煙拖日子,葉瑞亭既痛心又無奈,一氣之下離開了縣衙。 因為擔憂錢葉氏,葉瑞亭并沒有回京城,而是靜靜留下當起了游醫,走街串巷行醫救人。接下來的事如他所料,錢文淵染上毒癮,還批準了外夷商人在他統領之地開鴉片煙館,從中提取傭金。不過幾個月,大煙館“遍地開花”,把好好一個縣搞得烏煙瘴氣。 一年后,林則徐被道光天子封為欽差,前來廣州禁煙。錢文淵被罷官,關進大獄,錢葉氏也被趕出縣衙。聽到新聞后,葉瑞亭趕來,將奄奄一息的錢葉氏接回寓所。 錢葉氏又悔又怕,臨終時依然自責:“未喝大哥的絕命良藥,以致鑄成大錯,害淵兒成為階下囚,我有什么臉見他的父親……” 葉瑞亭幫錢葉氏合上眼睛,自己也流下眼淚:“妹妹,這些天我總算是想曉暢了,要說大錯,其實在你向文淵隱瞞病情,不,在你把他養得‘一心只讀圣賢書’時就已經鑄成為!人這一生要經歷多少風雨磨難,要是他一點兒打擊都受不了,半點責任也擔不起,別說做官了,連人都做不好!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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