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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151 一張破葦席這張祿究竟是難吶？他原本是大梁人，原名叫范睢[sui一聲]。雖說挺有才干，可惜沒有機會進見魏王，只好投到大夫須賈[gu三聲]門下做個門客。當初樂毅聯合五國一同攻打齊湣王的時候，魏國也曾經出兵幫助過燕國。之后田單用火牛陣打敗了燕軍，規復了齊國，齊襄王法章即位。魏昭王（魏襄王的兒子，魏惠王的孫子）怕他來報仇，就跟相國魏齊商量，打發大夫須賈上齊國去聘問。須賈帶著范睢一塊兒去。

　　齊襄王見了魏國的使臣，不由得觸景生情，想到以前的仇恨，痛罵魏國反復無常。他說：“已往先王跟貴國一同征伐宋國的暴君，彼此幫忙，夠多么親密。想不到你們之后會幫助燕國打得我們齊國差點亡了國。這個仇我還沒忘吶，你們倒另有臉來見我！”須賈迎頭就碰釘子，窘得說不出話來。范睢在旁邊替他回答說：“大王這話可不能那么說。當初魏國、齊國、楚國征伐宋國的時候，齊王約定滅了宋國過后，所有的土地三股平分。可是大伙兒滅了宋國，宋國的士地吶，全叫貴國獨吞了。這是貴國失信，不是敝國失信！之后各國諸侯都怕貴國強橫起來，才跟著燕國一同出兵。這是五國共同的事，不能單怪敝國。再說敝國知道‘適可而止’，才沒跟著燕軍打到臨淄來。這也就是敝國對貴國的友誼！現在大王即位，貴國有了這么一位英明的君王，寡君非常高興，他希望大王能持續齊桓公的事業，好替湣王遮蓋遮蓋，這才專程打發使臣前來祝賀，兩國重新親睦。哪兒知道大王只知道責備別人，不想想自己的錯處。難道大王不看桓公的樣兒，反要學湣王的樣兒嗎？”齊襄王站起來，拱著手說：“這是我的不是！”轉頭問須賈，說：“這位先生是誰？”須賈說：“是我的門客，叫范睢。”齊襄王挺器重范睢，真想把他留在齊國。

　　齊襄王打發人背地里去見范睢，對他說：“我們大王挺欽佩先生，打算請先生做個客卿，請您千萬別謝絕！”也是范睢一時大意，沒想到自己是跟著須賈出使到齊國來的，不該私自跟別國有交往。他就回答說：“我是跟著魏國的使臣一塊兒出來的，要是不跟他一塊兒回去，不就沒有信義了嗎？不講信義，還能算人嗎？”齊襄王聽了這個回話，更加敬重范睢，就派人給他送去十斤金子，一盤子牛肉，一瓶子好酒。范睢一死兒地謝絕，非叫他拿回去不可。來人一定要請他收下，還說：“這是寡君的誠意，先生要不收下，叫我怎么回去交代吶？”他苦苦地央告，說什么也不走，鬧得范睢實在沒有法子，只好把牛肉跟酒留下了，那十斤金子死也不收。來人知道不能再強逼他，嘆息著帶回去了。

　　早有人把這件事向須賈報告，須賈不由得疑心范睢私通齊國。他們回到魏國過后，須賈把這事跟相國魏齊說了。魏齊疑心更重，馬上把范睢拿住，帶到賓客們面前審問他，說：“你把魏國的機密大事通知齊王了吧？”范睢說：“我哪兒敢做這種事！”魏齊說：“那么為什么齊王要留你吶？”范睢說：“他雖說留我，可是我并沒答應他！”魏齊大聲罵著說：“你倒推得干凈！我再問你：你不是收了齊國的金子、牛肉跟酒嗎？說啊！”范睢說：“他們再三再四地逼著我，我怕得罪齊王，弄壞了我們兩國交好的大事，就把牛肉跟酒收下了；金子我可死也沒收。”魏齊又喝了一聲，說：“你還強嘴？他無緣無故給你送禮干么？先打你一百板子再說，瞧你招不招。”

　　兩邊把他按倒，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陣，范睢嚷嚷著說：“老天爺在上，我并沒做錯什么事，叫我招認什么吶？”須賈坐在一旁只是冷笑。魏齊惱羞成怒，吩咐底下人把他打死。起先范睢還直喊冤枉，打到之后，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了。手下的人報告說：“已經斷了氣了！”魏齊還不大相信，親自下來一瞧。就瞧見他渾身沒有一處好地方。一根肋骨折了，戳到肉皮外頭，兩個門牙也掉了。魏齊指著他罵：“你這個奸賊，死得正好，也好給別人瞧個樣兒。”轉頭叫手下的人拿張破葦席把他裹起來，扔在廁所里，叫賓客們往他身上撒尿，叫他死后做個邋遢鬼。

　　天黑下來了，范睢慢慢地緩醒過來。睜眼一瞧，只有個底下人在那兒看著他，范睢嘆了口氣，就對那個人說：“我活是活不了啦。可是我家里另有幾兩金子，你要是能夠讓我死在家里，我把金子全給你。”那個人一聽說有金子，就答應了他，說：“你還得跟死人一樣地躺著別動換，我去請求相國把你抬出去。”這時候，魏齊和賓客們已經喝得醉模咕咚的了，就見那個看尸首的往返稟，說：“那尸首臭得厲害，不能再擱在廁所里了。”賓客們也都勸解魏齊，說：“范睢雖說有罪，相國已經把他治死，就算了吧。”魏齊說：“扔到城外叫鷂鷹收拾他去。”

　　看尸首的那個人等到半夜間，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，把范睢背了去。范睢家里的人一見，全都哭了。范睢叫他們別聲張，又叫他媳婦兒拿出金子來謝了那個人，把那張破葦席交給他，囑咐他扔到城外去。那個人走了過后，范睢跟他媳婦兒說：“魏齊也許還要打聽我的下落，你快把我送到西門鄭家去。”家里人連夜把他弄到西門鄭安平的家里。范睢囑咐家里人千萬不許泄露風聲，叫他們第二天在家里號喪穿孝。

　　第二天，魏齊果然疑心范睢沒死，打發人上城外瞧瞧去。那個人返來說：“那張破葦席還在，尸首可早給野狗吃了。”魏齊又叫人去探聽范睢家里的動靜。他們正在那兒披麻帶孝地哭著。他這才相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