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《云錦奇緣》
在青巒疊嶂的南嶺深處，世代居住著善織壯錦的瑤族人。村中有一位年逾六旬的繡娘，人稱云姑，她以十指為梭，將晨露晚霞、飛鳥游魚盡數織入錦緞，所制云紋壯錦薄如蟬翼卻堅若藤甲，每逢圩日總能引得八方商賈爭相采買。這日云姑趕圩歸來，懷中緊揣一卷泛黃的古畫 —— 畫中村落依山傍水，稻穗垂金，更有九重飛檐的鼓樓矗立云間，恍若世外仙境。
歸家后，云姑將三個兒子喚至跟前。長子阿虎膀闊腰圓，慣使獵叉；次子阿豹眉目機敏，常販山貨；幼子阿鹿雖年方十六，卻已能辨識百種草木染料。"阿娘要閉門三年，將此畫織成云錦。" 她輕撫畫軸，眼中燃起從未有過的熾熱。三兄弟望著母親佝僂的背影沒入織房，松明燈的火星在夜風中明明滅滅。
寒來暑往三十六輪月缺月圓，織機聲從未停歇。第三年谷雨時節，當最后一道金線收尾時，整幅壯錦突然泛起七彩流光，驚得檐下家燕振翅高飛。恰在此時，天際掠過赤色颶風，云姑踉蹌追出茅屋，只見耗盡心血織就的十丈長錦竟化作流云朝東海疾馳而去。
"定是蓬萊的仙娥借去作樣了。" 村中百歲巫祝顫巍巍指點方向："欲往太陽山取錦，需以孝子血溫養石馬，再闖過三劫 —— 先是熔巖翻滾的赤炎谷，次遇寒徹骨髓的玄冰海，末了還有攝人心魄的幻霧林。" 話音未落，阿虎已跨上棗紅馬，皮囊里塞滿熏鹿肉與銀兩。
半年后，當衣衫襤褸的阿豹捂著空癟的錢袋歸來時，云姑雙目已蒙上白翳。原來兩兄弟先后折在赤炎谷前 —— 阿虎貪享沿途酒肆賭坊，阿豹倒賣護身冰玉髓暴富，皆忘了尋錦初衷。唯有阿鹿默默撿起兄長遺落的指南針，將母親梳下的白發編入護腕，趁夜踏上東行險途。
石馬蘇醒那日，少年咬破指尖將血珠喂入玉雕般的馬口。通靈坐騎引他晝伏夜行八百余里，在赤炎谷底，阿鹿以壯錦殘片為盾，借地縫噴涌的泉水澆鑄出冰甲；玄冰海上，他拆解棉衣搓成引火絨，用巫祝所贈的火折融出航道；及至幻霧林間迷陣，懷中母親所織的艾草香囊驅散了魅影重重。
待尋到太陽山巔的織云閣，但見七位霓裳仙子正將云姑的壯錦鋪展在萬丈霞光中。為首的紅衣仙娥纖指翻飛，竟在原有紋樣上添了瑤寨新景 —— 那分明是云姑病中仍堅持補織的圖案！原來三年來，每當人間錦線翻動，天宮寶鑒便映出繡娘嘔心瀝血的模樣，感佩之下，仙子們特將仙宮秘技融入凡錦。
阿鹿歸鄉那日，垂危的云姑在觸到錦緞的剎那，指腹竟煥發新生。更奇的是，畫中鼓樓在晨霧中拔地而起，紅衣仙子自錦中翩然而出，腕間銀鐲與阿鹿護腕上的白發絲纏繞成結。從此每逢月圓之夜，太陽山方向便有鸞鳥銜錦而來，為瑤寨添上仙界才有的星月紋。而那對耽于享樂的兄長，終在某個風雪夜幡然悔悟，守著母親新開的織坊，將這段傳奇一針一線繡成了歌謠。
|
